拉麗茨無法再繼續撐住男人,她往後倒下。幸好,她防止了男人的頭撞到地板上。
拉麗茨凝視著那個在她懷中的男人的臉。拉麗茨梳理了那比黑夜還黑的頭髮,注意到深色皮膚上佈滿傷口。
突然,一個想法浮現在腦海中。
「……他的名字是什麼來著?」
她知道他是公爵,但就是不可思議地想不起他的名字。事實上,她本應一生都沒有機會見到他,無論是生是死。
***
拉麗茨為了令房子暖起來,忙碌地四處移動著,並把手帕浸入沸騰的熱水中。在她的家裡,除了馬鈴薯,還有兩樣她珍愛的東西。那兩樣東西便是她的壁爐和搖椅。而且,當她把搖椅放在壁爐前,那就更棒了。
在那個位置,拉麗茨裹着被子坐著。因為這房子留下來的床沒有被整理好而且發著霉,所以拉麗茨能安然入睡。拉麗茨向這個叛國者讓出了寶貴的位置,畢竟她是一個慷慨的人。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被埋在了這房子裏的所有被子下面。為了保持椅子的穩定,她在椅子的後腿下面放了一塊石頭。
他的呼吸很淺且不穩定,令他隨時輕易地死掉。由於他的低體溫,他流失了很多血以及失去了知覺。拉麗茨拿著溫暖濕潤的手帕走近他。
「也許我不會成為躺在這房子裡的第一具屍體。」
在過去的17年中,拉麗茨精通了擺出撲克臉,因此她非常鎮定。與她的鎮定相反,那隻擦去男人臉上乾血的手非常溫柔。
由於拉麗茨獨自治愈叛國者,所以她可能會被視為犯罪分子。即使是現在,她也可以跑到村子里舉報這個情況,但是她沒有。
不是因為他是她的丈夫。
拉麗茨受夠了家人。實際上,因為這些「丈夫」,她甚至更討厭男人。
只有拉麗茨,獨自一人。
「我沒做過。」
她對那些話非常熟悉。
「我沒偷!我沒做過!伯爵!」
她在這個老舊的記憶中哭泣了,它老舊得已經逐漸被忘卻了......
當拉麗茨八歲進入伯爵的家中時,其實有一個對她友善的人。令人震驚的是,那竟然是她的父親,伯爵。
拉麗茨首次進入布魯邁爾家時,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在她身上,但伯爵是唯一沒有批評她的人。拉麗茨相信他認為她是無辜的,她的出生並不是她的錯。
但這並非總是如此。當羅絲和伯爵夫人開始針對她時,他開始逐漸不維護拉麗茨。拉麗茨和他們起爭執的次數增加,他也迅速地改變了對拉麗茨的想法。
羅絲在故意「丟失」她的項鏈並指責拉里特是小偷的時候,伯爵第一次向拉里特舉起了手。而儘管她的親生母親做過很多事情,她也從未敢觸碰過拉麗茨的臉。
伯爵在所有人的面前打她,確定她有罪。
「我…」
拍!
「不,我是沒有這麼做過……」
伯爵再次打了她一巴掌,而拉麗茨,還是個小孩子的她,由於嘴巴腫脹,無法說話。但儘管如此,她仍然在發抖時同時繼續抗議。
「不……哦、我沒索過……」(我沒做過)
「爸爸,你不是相信她吧?!她就是個該死的騙子!」羅絲尖叫。伯爵點點頭,同意她的看法。僕人們只站在旁邊看著。
他將拉麗茨鎖在閣樓上時說「除非你把項鏈給吐出來,否則你別旨意離開。」
拉麗茨甚至連羅絲的項鍊也不知道是什麼樣子。在她幾乎餓死前,她仍被困在閣樓中。這個一瞬間就是拉麗茨的生活被不公正染污。
因此,她無法舉報與她如此相似的公爵。這是一個簡單的結論。
「……」
拉麗茨放下沾滿鮮血的手帕。她坐在地毯上,抬頭看著他。
「別死,」拉麗茨聲音獨特而清晰。她用她的手蓋上他的手。他曬黑的皮膚與她蒼白的手形成對比。
「雖然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,但你必須存活啊。」
所以活下去吧。她對他說,將臉放在他的膝蓋上。壁爐溫暖了男人的身體,比冰還冷的身體。拉麗茨閉上了眼睛。
***
天很黑,只能聽到燒柴火霹哩啪啦的聲音。一個女孩把她的身體壓了在他身上,一動也不動。
片刻前,伊恩 萊因哈特醒了。他試圖睜開眼睛,掙扎了很久。
「哈,哈……」
伊恩的呼吸不規則。燈火通明的壁爐進入了他的視野。很明顯,那些磚塊是很久以前堆砌的,而那古老的壁爐是整個房子裡唯一的燈。
「……哈?」
伊恩一意識到自己坐在椅子上,就嘗試起身。但是當他嘗試移動上半身,他的腹部感覺到難以言喻的疼痛,無法動身。呃,他發出了小聲呻吟。那個位置被劍刺穿過。
至少,這種小動作令他流血。伊恩強行止住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血的流出。
「對不起,隊長。」
這使他回想起他的下屬刺傷他的情況。他記憶猶新。
「我也無能為力,所以不要太恨我。」
「那個……你是什麼……」
「你不應該成為皇室的敵人。」
背叛發生在持續多年的海戰即將結束之時。作為公爵和劍聖,這個背叛在他即將返回家鄉時來得剛好。
那時,他意識到有人在握著他的手。當他低頭看時,他發現一個幾乎全白的女人躺了在膝蓋上。
「……」
在他仍然清醒的時候,他似乎已經見過她。他記得當時看到她的頭髮時叫了她「奶媽」。回想起,這髮色與老年人的髮色不太一樣。
但這是誰呢?
他是叛國者,被世界認為是死罪犯。命懸一線,這個女人到最後有可能舉報他。
「…椅子。」
拉麗茨動了一下,說夢話。
「我的……搖椅。」
有一會兒,他感覺到椅子的搖晃。考慮到這一點,他是坐了在搖椅上。他想把它還給她,但他想知道為什麼她要像這樣子躺在他身上睡覺。這把椅子並不是人們能舒適地睡覺的地方。
伊恩的手指僅僅只是輕微抽動了一下,他從她深沉的睡眠中喚醒了她,她睜開了眼睛。
「……」
「……」
他們的目光相遇了。
當女孩那雙藍色的,毫無感情的眼睛眨了眨時,伊恩瞥見了一團很快就消失了的火。
拉麗茨坐了起來。對於她來說,公爵沒有在晚上死掉實在是令人驚訝。老實說,她一直也覺得當她醒來時,會看見的說一具屍體。
“做得好。”
她如釋重負的感覺變成了一個平靜的問題。
「你喜歡燉菜嗎?」
「…你剛剛在說什麼?」
「我是在問你現在吃不吃得下燉菜。」
當她看到男人的困惑表情時,她意識到是哪裏出問題了。
啊,我的臉。
過去,當有人試圖挑釁拉麗茨時就是在說羅絲,她不得不維持自己的撲克臉。如果她哭了,她的折磨者會更生氣。如果她乞求了,他們會嘲笑她。 拉麗茨學會了保持毫無情緒,因為無論她作出如何的反應,她最終也只會得到冷淡的回應。
經過好幾年這樣的對待,拉麗茨來說,要表達出自己的情感很困難。
“好吧,我餓了,所以我要吃飯了,” 她從座位上站起來時想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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